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亨利投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和钟以南分分合合走到第十三年,我们选了个最普通的日子去领了结婚证。
这回总算没了任何人任何事的阻碍。
可好像也没了想象里的那种欢欣雀跃。
领完证的瞬间他松了口气,像刚做完件艰巨任务,转头跟我说:“我回公司,你自己回去吧。”
没等我应声就转身走了。
五分钟后,我拨了他的电话:“我要和你离婚。”
那头传来手机摔在地上的声响。
1、
我和钟以南从头到尾差的好像就是那张纸。
十八岁情窦初开,二十三岁私定终身,二十七岁突然分手,到三十岁又和好。
听起来挺轰轰烈烈的,可里头的滋味只有我们俩清楚。
电话那头是“嘟嘟嘟”的忙音。
我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钟以南这种消极逃避的样子,我太熟悉了。
我们之间再提爱好像都变得狭隘了,这么多年,早成了深深的羁绊。
一连七八天,钟以南没回家,连手机都没开。
打他助理的电话,永远说在开会。
我厉声问:“夜里一点还在开会,柯助理当我是傻子吗?”
柯助理用一贯平稳的语气回复我:“太太,今日是跨国钢材收购项目的视频会议。”
末了附了张钟以南参会的现场照。
照片里钟以南身着笔挺西装坐在电脑前,偏我眼尖,瞥见桌面时钟正指着十三点十五分。
我将这个时间圈住,发给向来从容的柯助理。
这次他隔了整整两分钟才回:“因配合海外时差,钟总这两日改用纽约时间作息。”
这般回复延迟,对以精准著称的柯助理而言,已是工作里的不小疏漏。
毕竟他的工作效率从来都是按秒计算的。
我没心思再跟钟以南周旋,直接回道:“紫金项目的事我一清二楚,再见不着他,我就带记者过去。”
不到一分钟,钟以南的电话就打来了:“在家等我。”
2、
家?
我跟钟以南算下来有十好几处房子。
连婚房都送过六七回。
从极小的一居室,到几千平的大别墅,可他回来住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没多会儿,柯助理的消息果然来了:“太太,钟总正往别院赶。”
柯助理说话向来有分寸,是个只看结果的人。
他的话里意思再明白不过
是说钟以南希望我去别院等他
要是我不想把局面搅得更乱
最好乖乖去别院候着
那房子是五年前钟以南送给我的
原本是套二手房
传闻风水特别好
倒过好几次手
每任买家后来都发了迹
转头就换了更贵的房子
钟以南买了这房子后
事业果然一路往上冲
有段时间他要扩张商业版图
手头特别紧
我跟他说不如把这房子卖了渡难关
他当时就摇头
做人得记着根在哪
后来他顺顺利利熬过去了
身价翻了好几倍
还把生意做到了国外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
我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僵
他开始有接不完的应酬
赴不完的饭局和开不完的会
跟着来的就是生意上的顺水人情
场面上的彼此意会和应酬里的逢场作戏
一开始他还让柯助理帮着打掩护
后来就完全不藏着掖着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
第一次因为这种事跟他吵架时
他脸上那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他一个劲跟我赔不是
说实在是没办法
那种场合下不想显得太扎眼
之后我没再提这事
可他自己一直搁在心里过不去
3、
钟以南来得很快。
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柯助理。
进门看到我在,他脸色稍微缓和了点,可瞥见地上堆着的那些打包好的大小包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又在发什么疯?能不能别整天把精力都耗在我身上?多看看你自己不行吗?”
“你跟你那些闺蜜一起,天天做美容、练瑜伽,去试新开的餐厅,或者逛商场买东西都行。”
“我现在赚的每一分钱,都有你一半,你随便花,我要是皱下眉头都不算钟以南是个男人。”
我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你一直都够男人,给的也够多了,我现在就想跟你离婚。”
他依旧冷静:“当初结婚登记是你提的,日子是你选的,不肯办婚礼也是你一锤定音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没什么不满足,就是想折腾折腾你——你让我难受了好几年,我折腾你十天半个月不行吗?”
钟以南深吸一口气:“这世上能把我气成这样的也就你一个。”
“我不同意离婚——我以为这事我们早说好了,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是我给你的交代。”
“别再仗着我宠你就胡闹,我不会每次都这么顺着你。”
他许我的从来都是婚姻的框架、物质的填充、人脉的堆叠,偏生少了最该有的爱。
我早就在心里把这点嚼碎了,领那张红本不过是给最后的期待判个死刑。
婚姻这方土堆,是我亲手一锹一锹铲起来的,埋进去的有我全部的过去、对爱情的所有绮梦,还有曾经拼了命爱的那个人。
“所以紫金那边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他听了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你不都查得门儿清吗?现在比狗仔还会挖线索,我倒想问问,你当初非学摄影是不是就为了盯着这些?”
4、
我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直到他脸上的笑僵住,才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我想起很久前他凑在我耳边说:“你这双眼睛太亮,谁对着它都没法说假话。”
“你身子骨一直弱,可我妈催得急,你也知道,她从来就不认可我们。冯莹刚好能替我挡挡她的注意力,最近她总往我家跑,没再来找你麻烦吧?”
我笑出声,带着股子冷意:“钟总现在跟我说话都要绕弯子了?直接说我没法生孩子不更痛快?”
其实我不是天生不能生,之前也怀过两次。
第一次是十九岁,啥都不懂,吓得直哭,那时候我和钟以南穷得叮当响,还挤在地下车库改的小房间里,哪敢要这个孩子。
第二次是二十九岁,那会儿方方面面都顺风顺水,偏钟以南的母亲横竖不答应。
她放话孩子能留,但我俩绝不能领结婚证。
缘由是她早给钟以南物色了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变成二婚。
我只觉得这事儿荒唐透顶,钟以南起初也不想理会她,可她撒泼打滚要死要活,拿性命相逼。
钟以南到底还是服了软:“咱们先不领证,先把孩子生下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还能被一张结婚证绑住?”
“我会给孩子设好信托基金,之后所有不动产都放你名下,要是你还不踏实,我可以去公证遗嘱——只要你肯把孩子生下来,什么条件都能商量。”
我当时没吭声,他大概以为我默许了。
结果我第二天就把孩子打了,他为这事儿跟我冷战了半年。
许是我俩都想起了这段往事,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直到他的手机响起来,他妈妈急慌慌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凌晨两三点你人跑哪儿去了?莹莹被手机声吵醒,急着找你,结果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5、
寂静的凌晨,通话的声音总显得特别响。
我差不多听完了全过程。
柯助理倒真是沉得住气,听见这种爆炸性的消息,居然依旧神色如常。
钟以南刚挂断电话,他就立刻在旁边问:“现在要去医院吗?我去备车。”
钟以南颔首,柯助理就转身出去了。
等柯助理彻底走出房间,他才开口问我:“是你让人给冯莹发消息说我们领了结婚证吗?”
我觉得好笑:“你连婚礼都答应我了,居然还没跟你的情人说你已婚?你到底是在骗她还是骗我?难不成钟总根本没心,所有女人在你眼里都只是用来稳住局面的工具?”
他语气沉下来:“我要是为了维稳,会跟你领证?”
“你太会算了,现在冯大小姐怀了孕,不管你以后是三婚还是四婚,她为了不让孩子变成私生子,肯定得嫁给你。这时候先跟我领个证,既算成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让你自己良心好过,又能稳住我这个‘疯婆子’,这不就是一箭双雕?”
柯助理开车又快又稳,要不是风掀起窗帘我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我都没发现车子已经停在走廊下了。
他就站在那望着屋子里,我总觉得他的目光里带着点怜悯,不知道是对谁的。
钟以南抬步要走,都到门口了又折回来跟我说。
“你最近就在这儿待着别出去,要是冯莹那边有什么岔子,我妈肯定会来找你麻烦,我已经把她的车牌拉黑了,进不来这小区。”
其实他妈妈一开始没这么讨厌我,那时候她还以为我是薛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但等真相被扒开摊在眼前时,她直接冲进地下车库就和我扭打起来。
“我还以为你是跟家里闹别扭才过得这么清苦,没想到是个被人戳脊梁骨的私生女。”
“我们家以南这段时间总不顺,说不定就是薛家在背后搞鬼,我可是听说了,薛家人都嫌你恶心。”
钟以南说得上了解他妈妈,可又好像没那么了解。
比如他刚走十分钟,他妈妈就已经站在我家门外了。
6、
不过是删个车牌罢了,以钟以南现在的身份,他妈妈要想去哪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我们已经好久没见了亨利投资,自从她发现我对钟以南来说根本不重要之后。
再加上这段时间冯莹怀了孕,她为了巴结人家,忙得脚不沾地,更没工夫搭理我这个过气的人。
毕竟冯莹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哪像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况且冯家比薛家强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她刚敲响门,门扇就自己开了。
钟以南走得太急,压根没帮我把大门带上。
钟母见我坐在沙发上,尖着嗓子质问:“门都不知道关?你这儿招的什么人?”
“当然是招待我愿意见的人,阿姨这么晚过来,是有要紧事吗?”
她满脸怒意:“你大晚上把以南勾到你这儿,还让人给莹莹发消息,你不知道她怀着孕吗?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冯家找你算账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站起身走到她跟前:“阿姨怕是还没弄明白,我和钟以南八天前就领了结婚证,他回我这儿叫回自己家。”
“我不认这门亲,你们算哪门子夫妻?”
我忍不住笑出声:“我可没听说过当妈的意愿能大过法律。”
钟母气得发抖:“领证又怎么样?领证也能离婚。你个下不了蛋的货,还是人人嫌的私生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得上我儿子?”
“我今天本来是和你儿子谈离婚的。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决定不离了。让你儿子现在就去起诉我,大概两年能离成。不过咱们钟总本事大,说不定一年就行。到时候冯莹的孩子,就跟我一样当个人人喊打的私生子吧。”
钟母被我气得够呛,说起话来都带了颤音:“你也太,太自视甚高了吧?你真觉得以南是因为喜欢你才跟你结婚的?”
7、
老太太满心以为这话能戳中我痛点。
可她大概不知道,钟以南的喜欢在我这儿早就不值钱了。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这个点不会有别人,果不其然是柯助理那副四平八稳的嗓音:“太太,钟总让我问您……”
我还没听清钟以南要问什么,钟母的声音先炸了:“你乱喊什么呢?谁是太太?”
柯助理顿了顿:“您在别院吗?钟总找您半天了,是不是手机落哪儿了?”
老太太抬头四处扫了扫:“可能忘在车上了。”
“那车库里的车是您开出去的吧?晚上钟总都快报警了,您血压一直不稳,这么晚不该往外跑的。钟总让我现在过来接您。”
老太太中气十足地驳回:“不用来接我!莹莹怎么样?孩子没事吧?发消息的那个心怀不轨的人查到没?”
柯助理的音调半点没起伏:“可疑对象不少,我们还在逐一排查,您放心,有进展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8、
钟以南彻底被冯莹的事情缠住了。
他连着在医院守了七天,柯助理也跟着在医院耗了七天。
我每次给他打电话,背景里总能飘来护士站标志性的铃声。
那铃声总勾得我想起不少不太好的回忆。
比如当年打掉第二个孩子后,我独自在医院熬过来的那段难捱的日子。
我其实觉得,我和钟以南原本没必要变成这样的怨侣,找个合适的机会分开就行——这世上哪有什么情侣是一定不会分手的?
就算从前的感情再热烈、再真诚。
早晚有天都会坠进平淡,或者干脆不爱了。
可我们俩的节拍总像卡错了拍号。
他攒着劲要道歉时,我满脑子只想逃;我好不容易软下心要原谅,他倒端起了无所谓的架子;等我咬咬牙打算彻底翻篇,他又突然跳出来说要给我个说法。
我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问题——哪一刻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爱眼前这个人了?
大概是我终于学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那一刻吧。
或者是我猛然醒过来,原来根本没人真的爱我的时候。
冯莹打给我的时候,我脑子还晕乎乎的没缓过神。
其实我和她从来没见过面——她跟钟以南搭上关系时,我和他的感情早已经烂得没法看了。
我根本懒得管他在外头瞎折腾什么,也不在乎他给哪个女人送花送房——反正他给别人的那些,转天总会变本加厉地塞给我更贵的。
我没从这里头摸到半分被爱的温度,倒实实在在尝着了金钱和权力的滋味——有点上头。
就因为我和钟以南这层关系,从前把我当家族耻辱的薛家,也开始拐弯抹角地凑过来找话题。
冯莹的声音脆生生的,半点听不出生病的样子:“有空见个面吗?地点你挑。”
9、
其实也没多有空,就是对着位“传说中的冯小姐”有点好奇。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我妈当年怎么会看上比她大二十岁的老男人,还傻兮兮地信了他“会不顾一切娶她进门”的鬼话——害她空等二十年不说,也让我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白眼。
就像我也不懂堂堂的冯大小姐,愿意委身做旁人的外室,还冒着风险给他生下未名份的孩子。
她在我对面坐了足足二十分钟,我能察觉到她的目光始终在我身上扫过,是审视也是估量。
有所求的人总容易被拿捏,就像我和她之间,永远是她先打破沉默,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角力?
“以南说我眼睛生得好看,和你很像。”
可实际上半分相似都没有,连气质都截然不同。
她五官明艳大气,穿着打扮都透着贵气。
我却更偏向温婉内秀的模样。
倒正好对应着我们各自的社会身份。
我实在不懂男人为什么总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是想显得自己更深情吗?
要是我真的不在了,这种话或许还能多几分可信度。
后来我才算想通——不过是为了那点见不得光的关系,互相找个台阶罢了。
借口可以是“你像我从前的爱人”,也能是“今天天气挺好的”。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她又慢声补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我守不住的东西,你能守得住?”
她忽然笑了:“因为我是冯莹。”
10、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她的笑容和她说的话刺痛了。
她是冯莹,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天生一副勾人的好模样。
可我呢?
哪怕我跟钟以南一起熬了这么多年,从车库里那个满是油污的创业起点,陪他拼到如今的家财万贯。
我还是那个没存在感的薛梦。
当然,我得谢他最后给了我个婚姻的名分,不然我连坐在这跟他情人对质的资格都没有。
“我是冯莹,说得出就做得到。薛梦姐,要是你肯退出,让我和孩子能名正言顺跟以南在一个户口本上,你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冯小姐怕是没弄明白状况,前几天我叫他回家谈离婚,本来都快谈妥了。结果你突然出了点事把他喊走,我现在改主意了。”
冯莹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你这是想干什么?”
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本来想摆着温和的姿态在我这个“土包子”面前显显优越感,逼我主动退开,没想到反被我噎了一句,心里肯定窝着火。
“字面意思。”
“薛梦姐该不会还不清楚薛家现在的处境吧?难不成真以为能回薛家,让那些哥哥姐姐给你当靠山?”
“我是独生女,我妈就我一个孩子,哪来的哥哥姐姐?至于你说的薛家,早就要撑不下去了,原因是什么,钟以南没跟你提过?”
冯莹的脸色瞬间沉得像浸了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小姐在国外待得久了,连母语都听不懂了?”
11、
薛家最近诸事不顺的事儿,我早有耳闻。
都是钟以南动的手脚,他还特意来找我邀功。
“他们敢欺负你、搞砸你的事儿,我就让他们连饭碗都保不住。你要是没工作,我养你一辈子;他们没工作,就等着来求你——这主意怎么样?”
我半点都不觉得好。
我连见他们都嫌烦,每一个都能勾出我童年里那些糟心的回忆。
有时候是被踩烂的糖葫芦硬逼着我咽下去,有时候是被锁在仓库里听着狗叫到发抖,有时候是一盆脏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没一件是能让人高兴的。
我盯着对面的冯莹,只觉得她空有一副好皮囊,骨子里没半点鲜活气儿。
我实在没耐心跟她耗下去,站起来说:“既然冯小姐连中文都听得费劲,那咱们也没必要接着聊了。最后提醒你一句,别在我这儿瞎耽误功夫,好好养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别让他落个私生子的名声。”
走到门口我回头瞥了眼,她正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发疯似的发泄。
难不成怕我付不起钱?你们知道我爸是什么人吗?
别跟我废话,我哥是谁你们清楚吗?你们这破店还是求着他入的股!
别碰我!我怀着孕呢,知道我老公是什么来头吗?
我模模糊糊记得好友提过冯莹,说她在国外读了好些年书,性子多情却带着优雅。
我当时还说过羡慕,出国留学本来就是我这辈子的梦想之一。
可我妈在我十八岁那年跳了楼,就因为被我亲爸骗了,把本来要留给我的钱全拿给那男人做投资。
我之后再也没敢想这事儿,可听见别人有这样的经历,心里还是忍不住羡慕。
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是因为爱,那也是扭曲到极致的爱。
12、
我和冯莹见面的事儿很快传了出去,刚走出咖啡店没几步,柯助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我是不是还在附近。
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我压根没说过自己在哪。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有人在我身上装了监控,就有辆车停在了我跟前。
柯助理从驾驶座探出头:“太太,我接您回公司一趟,钟总这会儿走不开。”
我一头雾水:“我也没急着要见他啊。”
我朝他身后的咖啡店抬下巴点了点:“你不如去接她,别看现在闹得厉害,你老板应该是一味对症的药。”
柯助理既没回头,神色也半点没动:“那边已经叫了司机去接,我的任务是把您送到公司。”
我逗他:“这样听起来我好像比冯莹要重要一点。”
柯助理闻言扫了我一眼:“这是毋庸置疑的。”
不知道为何我忽然想笑出声,因为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我居然宁愿信柯助理的话,也不信钟以南给过我的任何承诺了。
要是此刻站在这儿的是他本人,说我比冯莹重要,我八成只会讽他两句。
而此刻我认认真真跟柯助理说:“谢谢你。”
他语速极快地接话:“我是认真的,没在哄你——我觉得你根本不需要这个。”
13、
我是不太需要。
毕竟我早不在乎他爱不爱我了,我就不想让他过得太顺心。
我实在不懂,对感情不忠的人,怎么总能过得顺风顺水?
从我爸到我妈年轻时的男朋友,再到钟以南,他们一个个在每段关系里都游刃有余,好像那些情啊爱啊的,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矫情。
可我没法忘记第一次药流时,我蜷在床上疼得浑身发抖的模样。
也没法忘记第二次清宫到一半,麻药忽然退去时那钻心的疼。
更不可能忘了钟以南每回说的那些承诺与悔过的话。
我是真的打心底里原谅过他的——我没遇见过更好的人,就一门心思认准了他。
我那时候总想着,连他都抵不住诱惑,换个人就能行吗?
要是我随便就把他换了,那我这些年的坚持算什么?
可他一次又一次地耍我、骗我,把我的真心当儿戏。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他添哪怕一点麻烦,要是能,我都要谢天谢地。
要是不能,那只能怪老天没长眼睛。
“太太,托福的成绩可以查了。”
柯助理坐在驾驶座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诧异地侧过脸看他,半天没出声。
我很少见他笑,只听他说:“不用太紧张,上次在您住处看到托福班的传单,我顺手压在茶几下了,没耽误您吧?”
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我随便接的。”
他点了点头:“嗯,我就是随口提一嘴。”
14、
钟以南忙得脚不沾地。
我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够三个钟头,全程没见他抬一下头——要么握着笔签文件,要么垂着眼翻报告,间或对着电脑回两封邮件。
真难想象,连工作都快把他压得分身乏术了,居然还有精力出轨,而且不止一个?
想到这儿我自己都觉得荒诞,居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钟以南这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开口问:“是不是饿了?我让柯助理去安排晚餐。”
“不用,我从不吃晚餐。”
迎着他探究的眼神,我笑了笑:“保持身材而已,我一直都这样。”
他脸上浮起一点无奈的笑,那神情忽然让我有点晃神:“你对自己外貌的在意,几乎超过了一切,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病态。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坚决摇了摇头:“我没病,不用看医生。这只是容貌焦虑而已。”
“所以是为了讨好我?”
我依旧摇头:“是取悦我自己,顺便证明一件事。”
他难得有兴致地接话:“证明什么?”
“证明你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他笑着调侃:“我本来就普通,是你以前总夸我。”
“因为我以前觉得你是块难得的宝,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个眼盲心瞎的普通男人而已。所以现在,我要跟这个普通男人离婚——可以吗?”
大概是我话题转得太急,钟以南愣住神好半天。
我再补了句:“娶我能让薛家放下戒备、消了之前的嫌隙,觉得真能跟你结上亲,才会对你毫无保留,把底儿都交出来任你一口吃下去。之后又把除了渠道外的所有现金都打给我,让旁人都觉得你做这一切全是为了我。好一手一石二鸟加祸水东引的算计,钟总。”
15、
钟以南的神情从没这么严肃过,他盯着我看了许久,我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直到他移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没人能伤你。”
我没接他这话茬,只问:“你只用一个月就端了薛家,我对你已经没利用价值了,接下来是打算跟我离婚了吧?”
“你大概没料到收拾薛家会这么容易,不然我第一次提离婚时,你早顺水推舟答应了,咱们现在离婚证都该拿了。娶冯莹,生个孩子,借着她的身份压服其他人。毕竟她哥不是亲的,以后她的东西全是你的。”
“要是我没猜错,等你把冯莹的财产洗空了,还是会跟她离婚。你说不定会跟她说,你实在没法忘了我。”
可在你心里,你总得给自己找个无懈可击的借口,那个借口刚好是我。
你借着薛梦的名头胡作非为,仗着我对你的爱肆意伤害。
他终于搁下手里的文件,从座椅上起身,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他比从前更清瘦挺拔,气场也更足,权力和金钱果然是男人最有效的底气加成。
他站在我跟前,压迫感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我对你不够好吗,梦梦?
十八岁那年你妈跳楼,你在楼下哭到抽搐,是我帮你打了报警电话,又把你接回我家照顾——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要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和你在一起这么些年,我从来没在钱上亏过你、防过你,就算你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我还是把大部分房产都过户到你名下——我想让你有安全感。
这社会本来就现实,我一步步熬到今天这个位置,从来没在你面前诉过苦、喊过累,也从没对你提过任何要求。
你被你哥你姐害得丢了工作,一肚子才华没处用,我都记着——不让你再受任何人欺负,就是我这辈子拼尽全力要做到的事。
可你总盯着我那点错处不放——逢场作戏也好,顺水推舟也罢,我眼里只有成功这一个目标,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
16、
我们许久没像这样聊过这么多。
他语速很急,像是这些话在心里翻来覆去演练了无数次。
这些话先说服了他自己,再试图让我也信。
果然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攻心的本事堪称顶尖。
我带着讥诮开口:“确实挺感人的,钟总,可我早不是好几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了。”
他盯着我看了会儿:“你一点都没变,连道皱纹都没长,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话说的就是你。”
“上次你还问我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耗那么多精力,说我有点病态,你忘了?”
他要记的事太多,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也不奇怪。
他脸上掠过一丝困惑:“我讲过这么没分寸的话?”
“对,你还让我去看心理医生。”
钟以南听了有点后悔:“人一忙起来果然会乱说话。”
柯助理进来送文件,钟以南只得坐回工位签字,签完抬头跟我说:“我跟你领了证就没打算离婚,不管你从哪听了什么,我没亲口说的都不算。”
“至于冯莹,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情,认识她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冯家大小姐,以为就是段露水姻缘,结果被她和她哥缠上了,好在她哥比她明白,只是想借着她跟我搭点关系而已。”
17、
关于孩子的事我已经想好了,生下来后我妈带到英国去,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他,往后你要是想靠医疗技术生个自己的孩子,或者领养一个,我都没意见。
人大多时候都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是个清醒的人,从小的生活教给我的就是,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想要的越多,要付的代价就越大。
可在这段感情里,我最常有的感觉却是迷茫。
就比如此刻。
我盯着地板发了好一会儿呆,他像是没指望我回应,自顾自地忙碌起来。
直到我去美容院做完护理,又练了普拉提,在回去的路上才接到他的电话:“你在哪?下午还在我这儿呢,一起吃晚饭吧。”
我答道:“我不吃晚饭。”
他顿了顿才说:“我觉得你真的得去看看心理医生。还有最近别待在别院了,冯莹最近不安分,我怕她找你麻烦。”
“我今天去你办公室时,在柯助理那里留了份文件,你看完记得签了。”
“你在外头做投资了?以后别碰这种事,风险大还容易被人设局。这次我帮你兜底。”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给我兜底对吧?
他想都没想就说:“那当然。”
那你记得把字签了。
日子又晃过好些天,我要的那份文件,钟以南那边一直没动静。
我盯着手机上的日历,标注好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倒是柯助理来的次数变多了。
他每次来都拎着一堆文件给我,虽然没我要的那份,可我还是二话不说就签了。
他问我:“太太不先看看内容吗?”
我笑着回他:“柯助理难道没逐一核对过?我信你。”
他轻声应了声嗯,接着解释:“都是些责任划分的条款,以后公司要是有问题,您能完全摘出去。”
“也就是说,我只拿好处,不用担风险?”
他点头:“差不多是这意思,至少钟总这么安排的。”
18、
他在筹谋什么,我不清楚。
可我在计划着离开。
钟以南没说错,我确实该去看心理医生——我焦虑得整夜睡不着,饭也吃不下。
我其实已经病了好久,从发现钟以南出轨那天起,时好时坏总在反复。
我曾以为自己离不开他,他大概也这么想。
医生建议我,最好用环境脱离法,多接触外界的人和事,把生活填得满一点,别再困在眼前的圈子里。
我终究还是选了这个法子。
早在半年前就抢到了这张特价机票,目的地正是我们从前商量好度蜜月的国家。
我向来不是个有规划的人,真等自己独自筹划一件事时才发现,哪怕意志再坚定,也还是困难重重。
这场逃离,几乎要让我抛掉曾经所有的生活。
我在推翻自己的世界,又迫切地想重建。
信心、勇气、坚韧,一样都不能少。
就在我离开的前一天,钟以南终于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它夹在一堆文件里,由柯助理送到我手上。
我看着上面的字迹,端详了片刻,笑了:“冯莹等不及了吧?她终于母凭子贵进了钟以南的办公室?”
柯助理面不改色:“钟总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我。
我看到冯莹替钟以南签的离婚协议,然后大发雷霆,最好能闹到以死相逼。
他就能借机对冯莹发难,别人只会觉得冯莹不知轻重,不会觉得他才是真正的绝情。
我终于懂了自己为什么会发疯。
做棋子的人,没有不疯的。
一场以梦为名的屠戮,一场以爱为名的围猎。
他利用了每一个能利用的人,连他母亲都是他用来维稳的手段。
19、
冯莹当着钟以南的面从三楼跃下,最终流产了。
我听说她术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特意去探望过一次,她那时正闭着眼睡,我没敢打搅。
护工说她总念叨一个小名,应该是给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取的。
钟以南自始至终没去看过她。
他忙着推进并购项目,要做成区域内最大的五金商场。
而我独自踏上了准备已久的路。
我的托福考得不错,只需半年语言班就能衔接后续课程。
整整三个月,我没接到钟以南本人的消息,却偶尔听闻并购案并不顺利。
那时我们已分居一年,我向国内法院提起离婚诉讼,不出意外被驳回——即便我提供了他出轨的诸多证据,法院仍认为我无法证明感情破裂。
钟以南依旧不动声色地做并购、忙上市,还在给我买不动产。
我隔三差五会收到柯助理发来的各类证件照片和资料。
钟以南似乎觉得这是他挽回我的方式。
画外音里柯助理的声音很平静,只答了两个字:“没有。”
接着又问:“要是她不回家该怎么办?”
对方说:“去找她。”
钟以南却摇头:“不用了,找不到的,她早不是从前的她,我也早不是从前的我了。”
没人料到的是,我收到这段视频的第二天,他就买了飞我所在城市的机票。
直到我看见新闻——首都机场发生持刀伤人事件,嫌疑人疑似精神病人突发疾病。
柯助理的声音在我耳边飘得忽远忽近:“我帮您订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钟总这次是临时决定出门的,好多事都没安排妥当,不然冯小姐也没机会下手。”
“钟总生前立了遗嘱,得等您回来才能宣读。”
我问:“他是在等我吗?”
柯助理说:“没有,这一次他还是没等你。”
我懂了。
从来都没有人在等我,每个人都有要奔赴的未来和命运。
以薛梦为名的那场美梦,醒了。
可有的人,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全文完」亨利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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